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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udidi (navyblue),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最浪漫的夜
发信站: 听涛站 (Mon May 1 23:27:59 2000), 转信
最浪漫的夜
“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渡过千禧年。”
“为什么呢?”
“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重要在哪里?”
“那一天见到你的话,我想我会醒来。”
“你不是一直醒着吗?”
“是的,我在梦中一直醒着——醒在我无法企及的梦中。”
“呵呵。”
在凯把她介绍给他之后,他觉得他们好像注定要在聊天室认识。
他挺喜欢和她聊,她的感觉也一样。从开始聊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
觉得在网上那么久了保护自己那么久了,也该付出点什么。于是他找
到她,并决定做点什么。
其实他在认识她以前,在聊天室已经有好几个固定的美眉。其中
有几个自愿将手机、地址告诉他。但他从未动过心,因为他相信爱情
可遇不可求,太主动的女孩反而会使他感到不适,甚至可说是反感。
他喜欢一切幽暗的东西,他常常对自己说,生活对我来说就像一
团泥巴,越捏越烂,永远都不能达到你所企及的梦。虽然我们痛并快
乐着,但我们的灵魂却都卖给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
知道当我们走向死亡的时候他会把灵魂还给我们。就好像一个慈祥的
长者在发压岁钱。但这之前必须有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我
们的生命,我们用生命来换取灵魂,如果你觉得不值得,那就快快死
去,那样就可以达到你所企及的梦。
而她是一个带点忧郁带点幻想带点希望的聪明女孩。
“我想我快要戒网了。”她说。
“啊?为什么?”
“说来话长。”
“那我给你我的电话,怎样?”
“我在网吧。”
“没关系,我会是一个好听众。”
凌晨三点她准时打来电话。虽然他刚上完WC,但3 杯咖啡依然使
他觉得膀胱鼓胀。他迅速接了电话,说了声“对不起,请等我一下。”
就匆匆跑向卫生间。镜子里显出他苍白的脸,他用冷水冲,抬起头,
对自己瞪了一下眼睛,这使他觉得自己的存在。
接电话的时候,膝盖撞到了床栏,细细的汗立即从额头渗出来。
“对不起,是 baby 吗?”
“是,你是 黑叶 ?”
“恩,让你久等真不好意思!”
“我让你等到3 点,所以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没事,能谈谈为什么要戒网吗?”
“给我一个对你诉说的理由。”
“因为我们不认识,我们之间惟一的关系是你知道我的电话,你
可以把我当做一个虚幻的听众,你不用担心会失去什么或被伤害到。”
“好。其实事情很简单。两个星期前,我对网络充满了好奇,于
是我上了网。我整天泡在聊天室与所谓的酷人类聊天。有一位聊友执
意要见我,而我是一个不太愿意拒绝别人的人,于是我们见面了。可
以说,这次会面给我带来的失望多于兴奋。同样的人,同样的年龄,
所不同的只是我们在网络上认识。如果不是在网络,我们很可能会擦
肩而过,因为大家都寂寞都冷漠都对现实不满,虚幻的世界暂时成了
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你在听吗?”
“恩,继续。”
“因逃避而产生的虚幻其实经不起现实的撞击,一旦遇上冷酷的
现实,你会发觉生活其实是那么脆弱,惟有重新寻找一条逃避之路。”
“所以你企图在网络里找到一条新的逃避之路。”
“也许吧,确切些说我是在寻找我想要的积极的东西,逃避只是
其中的一个过程。”
“可是你没有成功。”
“也许在网络上大家都不会成功。”
然后他们谈了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比如大富翁4 中的人物造型
有多可爱;上海的早晨为什么总是充满着迷幻般的色彩;什么时候能
到澳大利亚定居,养一堆小baby;在碧蓝的海水里游泳,满眼都是纯
净的东西。
凌晨四点的时候,他说,也许你可以做我网上的“老婆”。她说,
你很坏。
大家都有点坏,他有点高兴的笑了一下,你说过你是个不愿拒绝
别人的人。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可是我已经决定在1999年的最后一天戒网,
你得不到什么。
我不企求得到什么,网络是我梦的一部分,我活在自己的梦里。
大家都有梦。
我想我的梦是不可企及的。
她并没有去问他的梦为什么不可企及,只是用沉默来作为回答。
大片的黑暗在这是已经毫无声息的笼罩了他们,听筒里时不时传
来轻微的“滋滋”电波声,她可以听到他同样轻微的呼吸声。
除了我之外,你在网上还有几个“老婆”,她首先打破了沉默。
就你一个,我这是第一次向女孩提出这样的请求。
那你打算今后再找几个呢?
我想不会再找了,要找也顶多找个“情人”什么的。
他和她都笑了,似乎这样的回答使双方都感到满意。
早晨他去学校的时候,舌尖上还留着咖啡淡淡的醇香。他特意在
刮完胡子后抹了些adidas激情香水,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街上有好多充满朝气的女孩,是她们把这个城市点缀的美丽,使
它不再沉沦、浑浑噩噩。
经过沙宣广告牌的时候,他总是不忘多看上几眼。女模特算不上
漂亮,但她的神情表明她的任性她的不完美。大家都想要去做得完美,
而往往适得其反。他还专程到家乐福买了一瓶沙宣,丰富的泡沫使他
又想起了他的梦。
8 点前的15分钟,学校门口永远是繁杂的,他喜欢骑车从步行族
中像鱼一样穿梭前进,听女孩子们明快、开朗的笑声。那时他觉得学
校是块美好的地方,纯净中带有一点点忧郁。
学校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的,枯燥而乏味。
放学回家的路上,天空下起了雨。这个城市总是以潮湿、暧昧的
方式来显示它的迷乱。
路边卖晚报的中年人一脸无奈,看来今天晚上他得读几十份同样
的报纸了。
骑车时他常常幻想人们会对他行注目礼,然后齐刷刷的鼓掌,为
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他觉得他们就该那样做。
在等了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聊天室的名单
上。
“hi,”他没有用“HELLO ”,因为他在招呼陌生女孩时才会用
“HELLO ”。
“hi,”简单的回复,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昨天没睡好吧。”
“没关系啦。”
“刚才的雨把我的头发弄湿了。”
“那又怎样?”
“我讨厌头发被雨水淋湿后湿漉漉的感觉,那是对我的侵犯。”
“呵呵”
这时聊天室里有人开始刷屏,刷的都是些骂人、下流的话。
于是他往唱机里塞了张唱片,看了看挺酷的EVA 时钟,起身到厨
房给自己冲咖啡。
回来的时候,他发觉那些人还在无休止的刷屏,于是他对她说,
我们用电话聊吧,她说好的。
他和她似乎都习惯了这种发泄方式,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
当他刚从电话这头听到电话那头的问候声时,他的BP机响了,是
凯打来的。他说,对不起,凯打BP机给我,又要你等了。
她淡淡地说,没关系。那你5 分钟后再打来好吗?她轻轻地“恩”
了一声。
凯说,你现在出来吧,我已经废掉了。他没有多想什么,迅速将
自己穿戴好,一边想凯会出什么事呢,一边静静地等她的电话。
电话铃适时的响起,他向她说明了原由,并约好等他回来后再打
电话给她,于是她给了他电话。这一刻她的宽容甚至有些让他感动。
他和凯坐在冰凉的校园石凳上,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行人匆匆
走过。远处窗玻璃折射出的光线,疲乏的伸展在无边的黑暗中。月亮
显得苍凉而洁白。
凯看上去非常憔悴,头发有些凌乱,微微低着头,强烈的失落感
和沉重的忧郁感此刻占满了他这个心灵。
他问,怎么了。凯在一连说了十几声“我废掉了”之后,缓缓地
向他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凯在大一下半学期喜欢上了一个长像酷似“凌波丽”的同班女生
宣。但是宣在凯向她表白之前,已经有了男友,是一个大二的男生。
据说,那是个爱穿中山装,剃着平头,有点土气的家伙。
宣曾经在溜冰时对凯说你溜冰的样子真好看,你能教我吗?可那
时凯正喜欢着另一个女孩。等到凯回头再去追求宣时,宣对凯的感情
已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宣说,凯你还是有机会的,于是凯说我可以等。
那天,凯喝了许多酒,在一帮兄弟的怂恿下K 了宣的男友一顿。
等到凯清醒过来时一切都晚了,宣对凯说你让我感到害怕。
凯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去爱一个人。
他默默听完,他想他该说点什么以安慰凯破碎的心,他也不想让
凯的感情崩溃。
于是他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在往后的日子里拿出点行动来,
现在再多的解释也是没用的。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但时间可
以冲淡一切。
凯说是的,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暮色中闪动着两颗悸动的心,梧桐树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他毫不迟疑地拨通了她的电话。
他把凯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她说的确需要时间来证明一切。
话筒里除了她的声音外,还伴随着一些模糊的音乐。
他仔细听了会,说,是Beatles 的音乐吧?她说,是的,我喜欢
在夜晚细细品位Beatles ,就像黑暗带给我寂寞,Beatles 带给我浪
漫的感觉。
浪漫!?我认为浪漫有很多种,他说。是吗?哪几种呢?她有点
好奇地问。
你可以选择躺在心爱的人的怀里寻找浪漫;也可以选择在世纪末
死去;还可以干脆把自己关在家里发疯、尖叫、自虐。但一定要找到
灵魂。你的灵魂不在,你的浪漫不在。
哦,天啊!看来你比我更悲观、更失望。她有些惊讶地说。
是的。因为我活在自己无法企及的梦中,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看我能不能给你解梦,她坏笑着说。
在我的梦里,我被可怕的魔鬼紧紧追赶着,我赤足发疯似的向无
休止的草原深处逃去,它吞咽掉我身后的草原。前方是一张天使般的
脸,当恶魔吞噬我的肉体的时候,她接纳了灵魂。
于是我会问自己,那个有张天使般脸的女孩是谁,我的梦应该由
她来开启。
这时我会慢慢醒来,醒在我无法企及的梦中。
一个诡异的梦,但我想我有点喜欢它。
谢谢,他说,虽然我对我的梦表示怀疑表示忧虑,但我永远沉醉
于其中,就像酒鬼迷恋于烈性酒一样——不能自拔。
我觉得你的梦像一块渗了一点罂粟的饼干,吃一口无所谓,再吃
一口也无所谓,吃第三口的时候就有一种令人生厌而又使你沉沦的东
西出现了。你也许应该变得开朗些,我可爱得朋友,叶?!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他对自己说。
世纪末来临的前夕人们总是显得忙忙碌碌的,街上到处洋溢着喜
庆的气氛,人们幸福的活在自己编织的美好的迷幻的梦里,还时不时
将它传递给别人。
商场门前早早挂出了“迎接千禧年,让利大酬宾”的字样,人们
像奴隶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穿梭于精致的美丽的销售陷阱中。
淮海路、南京路的限时半价促销手段着实吊起了人们的购买欲望。
各大宾馆的客房被订购一空,“世纪之交”也许是迎接“千禧年”
的好方法。
她也正为世纪末的到来作着准备,虽然她觉得参与大众活动挺傻,
欢乐只是个人的事,但她心中还是渴望一种积极的东西,因为她是聪
明的漂亮的上海女孩,懂得在忧郁与希望之间找到平衡点。有时人生
就像烟花,美好的片段稍纵即逝;幸福随时随地会从手中流走,除非
你懂得适时的抓住它。
1999年12月30日,世纪末来临的前一天晚上,他和她就像一对默
契的情侣,同时出现在聊天室的公告栏上。
“叶,你来啦?”她像只猫一样敏捷的敲打着键盘。
“baby,你也来啦,真巧,我们会同时上来!”
“无巧不成书嘛!”
“呵呵,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对,你是该快乐一些。”
“哦,你这么说我就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是有关于交大美女的。”
“?”
“看好咯。交大美女一回头,恐龙也要抖三抖;交大美女二回头,
惹的彗星撞地球;交大美女三回头,地球文明到尽头;交大美女四回
头,吓死路边一头牛;交大美女五回头,塌了半边写字楼。”
“喔唷,笑死我了!”
他停下来,也笑了一下,啜了一口咖啡,静静的等她笑完。
“我想知道你准备怎样渡过千禧年。”他说。
“我会去一个地方看烟火。”
“咦!我也是这样想。”
“是吗?”
“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渡过千禧年。”
“为什么呢?”
“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重要在哪里?”
“那一天见到你的话,我想我会醒来。”
“你不是一直醒着吗?”
“是的,我在梦中一直醒着——醒在我无法企及的梦中。”
“呵呵。”
沉默……
“如果我们想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如果真有那么巧的话,我可以
答应你。”
“我去徐家汇广场。”
“哦,MY GOD!”
“上天注定我们会在世纪末相会。”
“也许是吧。”
“那,我怎么找你呢?”
“我穿黑色长袖中领毛衣,戴一条红色围巾,不磨色的直筒牛仔,
蓝色运动鞋,单肩背包,齐肩的长发。”
“收到。我会在黑色的皮夹克里穿一件浅紫灰的中袖毛衣,一条
米色灯芯绒含莱卡长裤,一双黑色平底短靴,双肩背包。”
“呵呵,真像是服装展示会。”
“Where ”
“太平洋的地铁出口处。”
“OK,完全收到。”
“好,那明天见!”
“别想我哦!睡不好,我心疼!”
“别贫了,快睡吧,Bye !”
“Bye !”
出发前,他特意在刮完胡子后抹了些adidas激情香水,不为别人,
只为了他和她。
大街上挤满了涌向徐家汇广场的人。人们脸上一致表现出兴高采
烈的样子。大家像是在将军的指挥下无畏的整齐的向敌方进发。
车子是无论如何开不进去的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出租车里跳下来
加入到缓缓移动的人群中。
这时的徐家汇广场就像一条大章鱼,扭曲的触角深入到城市的腹
部。
港汇门口的临时舞台上,两男一女正卖力的扭动着全身所有能动
的关节,在炫丽迷幻的灯光下发出人类最原始的叫声。
他的确在太平洋门口见到了她,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她是个美丽
的典型的上海女孩。
他说“hi”的时候多少有点紧张。
她说你就是“黑叶”吧!我就是“baby”。她的自然她的微笑让
他觉得她像一朵清香芬芳的百合花。
在等待烟火的过程中,他和她聊了起来,她时而会发出银聆般的
笑声,这使他觉得老天对他不薄。在旁人眼里他俩俨然是一对情投意
合的情侣。
当第一只烟花在空中盛开的时候,他的手和她的手已握在了一起。
看得出,她的确很喜欢那在片刻间使黑夜变得幻丽多彩的东西。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惟恐一不小心她就会离他而去。
他感觉到她的手很纤细,她的眼睛很黑很亮,她的声音令他狂热。
他对自己说,我想今夜我是爱上她了。不管我自身是多么渺小多
么颓废,我的爱是那么虚幻,那么充满着黑夜的糜烂气息,但是她就
是我梦中的女孩,是她接受了我的灵魂,我的梦应由她来开启。
渐渐地他越想越疯狂。
我的女孩,我的baby,今夜你应该在我身边跳舞,今夜我是你的
DJ,今夜你是我的情人,我们像夜空与星星一样紧密不可分。我的一
切给你,你的美丽给我。
当烟火放完的时候,他把他所想的跟她说了。
他的梦,他的灵魂,他的爱,将会由她来开启。
于是,她给了他一个吻,深深的。
那是个能给他一切的吻。
--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灌一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灌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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