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story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xiaoxian (天是红河岸), 信区: lovestory
标  题: 情人的眼泪（下）
发信站: 听涛站 (2002年06月07日12:33:10 星期五), 站内信件

园里的红苹果，熟了，离了枝，那个摘下她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如果再不找新的主顾
，就要开始缩水了。

可是何不找那些看着你成长、为你付出了阳光水分和期盼的人？却便宜了这心不在焉的
路人！

欣然却说，正因为那些人太好，所以才不能给他们一颗外表依旧美丽内心却已腐烂的苹
果。更何况这外表的美丽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什么谬论！她和阿关两个人倒是绝配，互相利用，所以一样的置身事外。

欣然的声调好平静好温柔。我却鼻根发酸。

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月光照进窗子的时候，她趴在我耳边，细细地告诉我，他是怎
样的人，他有怎样动人的眼神和一颗坚硬的心，让她怎样委屈，怎样受尽闷气……那时
，她兴奋、唠叨不绝，就像灿烂的烟花，喷薄而出，暗夜里和着月光洒落的声音。

一定还有许多个这样的夜晚，月光聆听了她与他的故事、她心中翻涌的美梦，只不过她
不再和我分享，而宁可最后变成留着泪痕的微笑睡容。

总之，以后再也没见到那样的欣然。尽管她依旧笑，依旧骂我懒，依旧罚我做家务。

我不知道陈杉到哪里去了，但我知道，欣然最美丽的时光早已在等待中耗尽，现在的她
，只为别人活。

非常荣幸，这个“别人”中，也包括了我。

欣然淡淡地笑，说安然你怎么好像有一点诗人的气质了。酸得不行。

我不知道。

那一晚的月光必定是有魔咒的，它让我看到了最美丽的欣然。甚至那个该死的失去讯息
的男人也没有这样的幸运。

想到这里，我就不由地兴奋！

欣然不属于任何人。

欣然是我最最亲爱的家人。

既然我也是那些令她活着有责任、有目标的人之一，那么我会奢侈地要求她为我做更多
，要她像每一个平凡人那样庸庸碌碌地生活，享受大众化的标准幸福。

而我，我愿意为她做一切事，包括帮她做决定。

所以那时，我对她说，那就嫁给阿关吧。

我才不管什么责不责任的，既然她现在不反对，将来她也不敢后悔，也不会把责任推到
我头上。

也所以现在，我快要累趴下。好像我才是那个心急的新娘。

连着几天没休息好，隐形镜片再无法安抚干涩的双眼，从眼眶中跃跃欲出。

四周的吵闹声依旧。

不知哪个无聊家伙把我藏起来的歌曲VCD从橱底翻出来了。

我眯起眼睛。荧屏上标出无印良品几个字，吵了一整夜的巨大机器，出奇不意地开始了
一段无声的表白。男男女女的动作都在这时变得有点迟钝。

这首歌有一段小小的前奏故事，不用再看我也知道，又是那个午夜电台DJ，和那个打通
电话的女子。只看得到她半侧着脸，眼睛以上部分被截留在屏幕之外的想象空间里，她
的唇贴着话筒，仿佛那是唯一可以连接另一时间另一空间的通道：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要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开，我眼泪
不会掉下来，……”

苍白的声音，从残破的心里一分一分磨出来，嘶嘶哑哑，刹那间宣泄成无可挽回的汩汩
洪流。一颗冷漠的热泪滑落嘴角边。

很老很老的歌，很简单很简单的伤心理由。

那DJ也是非常难过、非常怜悯地拿起吉它。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为她“送上这首《就叫
我孩子》……”

音乐响起，暖暖的歌声掩盖了一切。四周再度人间烟火。

我穿上大衣，悄悄走出这所热气蒸腾的房子。

伤心的人何其多，电台情歌是永远的主题曲，正好一起来听吧，免得人人误以为自己的
爱情有多特别多伟大多惊世绝俗！因此一个劲儿地把自己埋进伤心欲绝的境地，茶饭不
思，无心仪容，直折腾到没法出门见人，徒惹笑柄。

外面好冷，连星星都是冷的。

我听到背后细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是欣然。

她问，安然你到哪里去？

我说我要去找陈杉，你既然等不了了，那么我等。

我仔细看着她的脸，想挖掘出一点真实的表情。

房子里隐隐传来阿关透过麦克风的歌声，我记得他嗓子不错的，可在外面听来，却空洞
地让人起鸡皮。

她说，安然你这样说我不公平。

你的感情浅薄，根本经不起考验，所以你永远等不到他了。我更大声地说道。

我的心怦怦跳，只等着她那一巴掌过来。

可是没有等到。

我不知道我此刻是谁。我出尔反尔，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我对欣然说我回去了，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可不是我的；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人能支配你、让你身不由己，这样不是很好？

欣然说，也好，这两天你也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打断她，固执地问，这样是不是很好？

欣然的脸埋在灯光的背影里，她说，安然你放过我吧。

我感到凉凉的东西滑下来。

安然是欣然的灵魂，欣然的影子。

欣然的灵魂在哭泣。

我导演了这一出独角戏，我把她内心的一切全赤裸裸地摆到她面前。

若一个人的灵魂如蚕蜕一般飘离了身体，看着那具空躯壳落在自己灵魂的脚边时，那是
一种什么滋味？

我宁可把这一切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在展台上，插上草标，向路人甲乙丙丁出售。

舒了一口气。

终于，我已经找到我要的答案，可是，大家都没有机会了。

--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朝圣者，虔诚地祈求着一些我以为最简单最平凡的东西，可是上帝给了
我一盘沙子，我永远抓不起全部，也永远不会两手空空。于是我不停地抓，不停地抓，然
后上帝看着我，微笑。

       
※ 来源:·听涛站 tingtao.dhs.org·[FROM: 匿名天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