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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unzy (是否还记得...), 信区: music
标 题: 中国摇滚---大众和个人的想象3
发信站: 听涛站 (Fri Oct 13 16:32:29 2000), 转信
个体的想象
中国的摇滚乐队往往是孤独的,因为缺少听众而不得不成为乐评人和音像公司的谋利对象
,以及各种音乐杂志,时尚杂志猎奇的对象。当然,由于过于暴烈的音乐形式,和变化无
常的歌词,他们也不太可能被经典化和学术化;在经济上,他们几乎是贫困的一群。由于
酒吧营业萧条,北京原
创乐队的演出价格极为低廉,一支原创乐队一晚上的出场费大约是100-200元,碰上生意
不好或者不地道的老板,出场费大约40-50元,(每人10元左右)连来回的路费都不够。
出专辑也不见得有所好转。以新疆的"舌头"为例,一张专辑"摩登天空"用5万块钱即可全
部买断,录音费大约2万,
剩下3万元6名乐手平分,每人才5000元钱,有些人连两年的债都还不清!他们也算是中国
优秀的专业乐手了,可是与国外乐手相比,收入极其悬殊。
"舌头"生活方式注定了他们是个人主义的,无法融入主流的集体生活中去。摇滚乐无论怎
样地标榜叛逆,个性、愤怒,但它毕竟还属于流行乐,和流行乐并无本质上的差别,也就
是说,必须大众化,商业化才可能被接受。但他们并未能获得完全合法的地位,也就是说
,仍不能通过电台、广
播、电视、大型晚会,长期巡演来传播音乐。你并不能随时听到他们,就像你经常听到黑
豹、零点、田震、郑钧、朴树一样(他们也是摇滚歌手)。后者被纳入了一个商业运作体
系之内,而"舌头"们则在这个体系之外。事实上,大众上听到什么和看到什么都是已经安
排好,大众无法选择上
下班时间,同时也无法选择社会的强大宿命。马尔库塞认为,大众的感觉是物化的,异化
的,钝化的,失去了与不合理的现实作抗战的欲望,工业越发达,社会就越规定了人们的
职业、态度、需要、娱乐,大众也就越发失去其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无法把握自己真正
的需要。工业制造的社
会中,往往是流行乐的复制出现了一个模板后,迅速出现大量的自我复制:相似的动机,
和弦走向,唱腔、歌词,这种大量复制会使得受众的情感,意识变得虚假起来。
崔健爱说:"我只代表我自己"。这意味着摇滚乐是张扬个性而蔑视集体的,和大众的。尽
管大众无法区别一个乐队与另一个乐队的区别,但优秀的善于内省的乐队清楚自己与别人
是不同的。作为某种本质上的的流行乐,摇滚乐反对的必然是当下大量重复制造的流行乐
,在反对、颠覆中,音
乐的手法不停地推陈出新,从而使流行乐具有更大的包容性。优秀的摇滚乐手其实更注重
的是音乐的纯粹,因为他们不再负担启蒙者的重任,而使得音乐的制造更加个人化,更加
极端。古典音乐造成了等级--神/人,而摇滚则将这种等级还原至人/人,地下摇滚乐的现
场证明了这一点,个体
的欲望、痛楚、欢乐表露无遗。就这样,崔健,"舌头"们把自己想象成为从集体中游离出
来的个体,他们是反文化、反贵族、反英雄的。由于失去了乌托邦的故乡和集体主义的崇
高感,就不得不承认了个体的卑琐和脆弱,而注定他们是平民化的。作为一种和理性相对
抗的游戏,他们使用了
大量的华丽的噪音。这些失真,噪音无疑是在模仿一种压抑、反抗和对峙,与其说是反抗
,不如说是在逃避--作为敏感和富于个性的个体事实上在集体中是无力的,同时,他们所
构成的群体也是无力的,他们甚至比文人、乐评人更加无力,崔健的新专辑"无能的力量"
封面上颓唐的婴儿便是
一个绝妙的隐喻。
摇滚乐被个体想象成为个体对抗集体的一种方式,在现实生活中无形中形成了一种游类似
游戏的方式。在外人看来,摇滚乐手们无异于游手好闲者,没有固定居所,甚至没有收入
,消耗时间和青春,同时他们也在观察,试图将自己出售给市场,被大众所接受,承认。
他们的工作象是一种游
戏,而幻想则帮助他们在这种工作中获得满足和尊严,在工业文明阶段,大规模的操纵技
术产生了一个直接控制闲暇时间的娱乐社会,并由国家实施这种控制。如果他们可以满足
于这种制度,如果他们和以往一样8小时上班,作为一种从事异化操作的工具,他的满足
对自己和对别人是有利
的,他的幸福往往合理并且充分,反过来这种幸福促使他继续从事操作,无数行动一致的
个体就形成了稳定的不断进步的社会文明。然而他们内心深处是反对这种异化劳动的,并
企图逃避现实的压抑。因而对于大众他们是沉默的,他们选择了歌声作为语言,消遣作为
工作,他们如同谦卑的
工匠,力图使手工制作的音乐完美。而潜意识里,他们渴望的是被文明所压抑的爱欲的解
放。官方文化与其说是在淡化他们,不如说是有意识地迫使他们保持沉默,限制他们在一
个狭小的圈子里发言--原创的摇滚乐只在酒吧里仅小规模的报酬少得可怜的演出,至于商
业目的巡演,似乎除了
崔健,还没有第二支乐队能够做到,而且崔健似乎永远上不了国人瞩目的春节联欢晚会。
他一再重申摇滚只是娱乐,也无非是一种下意识的策略,力图使摇滚在音乐的领域内获得
合法性。而采取这种策略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发言的权利,他们没有领会社会、社区、学
校所灌输的语言/游戏
规则,因此他们的语言表达只能限制于"音乐"这一范畴,而音乐本身恰恰是缺乏独立的术
语的,完全从文学借用而来。正是因为音乐从来都属于娱乐,无法清楚地说与表达,所以
他们的语言转变为节奏、旋律,也就是身体,甚至变成艺术。和大多数艺术家一样,他们
也是标榜为艺术而艺术
的,他们的声音超过了一定的分贝之后,就唤醒了这些人:文人,中产阶级,青少年,部
分受过教育的精英分子。他们找到了一个可研究和可倾诉甚至是可渲泄的对象,也就是说
,在官方控制的娱乐的边缘找到了一点点比较宽松的缝隙,而剩余的精力,可以往一个名
叫"摇滚乐"的垃圾桶里
倾泄。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无意中暗示了秘密: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如果说,革命时代长征、战争都有一个统领在上的目的,而非革命时代里丧失了信仰而转
而信奉物质的人们无疑是失去了自己的家园/根据地,而成了世纪末的流浪儿和现代社会
的无家可归者。如果说
张楚的美凄厉的哭嚎--"姐姐,我要回家"--尚且代表了人们回归故园的抒情的愿望,97年
之后的摇滚乐(如各种狂欢地节奏,华丽的噪音,反讽的歌词)则更加彻底地解构和抽空
了这种乌托邦的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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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世上;
为了成为阳光,我求索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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